妹妹被选为山神的新娘，送进了深山里的禁庙。
我爱她，于是我迷晕了她，穿上嫁衣，替她走进了那座有去无回的庙宇。
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。
一年后，我回来了。
身后跟着一群野兽，村民们惊恐地跪拜，称我为“山神大人”。
而我的第一道神谕，就是让妹妹，嫁给村口那个瘸腿的屠夫。
妹妹哭着问我为什么，我抚摸着她的脸，笑了：“因为，是你亲手把我推向深渊的啊。”
我回村那天，天是血红色的。
乌云压得很低，村口的百年老槐树下，站着我的妹妹，王柔。
她还是那么美，穿着一身白裙，像一朵不染尘埃的莲花。
一年前，被选为山神新娘的，是她。
我迷晕了她，换上那身红得刺眼的嫁衣，代替她走进了山神庙。
所有人都说，王家的大女儿王静，被山神吃了。
可惜，现在我回来了。
我的身后，跟着一头黑熊，两只吊睛白额的猛虎，还有数不清的恶狼。
它们安静地跟在我身后，像最温顺的家犬。
村民们吓得魂飞魄散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，磕头如捣蒜。
“山……山神大人饶命！”
王柔的脸瞬间煞白，她看着我，嘴唇哆嗦着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我走到她面前，抬手，轻轻抚摸她滑嫩的脸颊。
她吓得一抖。
“妹妹，我回来了。”我轻声说。
她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，扑通一声也跪下了。
“姐姐！你……你没死！太好了！我就知道山神是仁慈的！”
她抓着我的衣角，哭得梨花带雨，我见犹怜。
我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衣角，
“传我第一道神谕。”
“让王柔，嫁给村口那个瘸腿的屠夫张瘸子。”
2
整个村子都炸了。
张瘸子，四十多岁，又老又丑，嗜酒如命，喝醉了就打老婆。
他的第一任老婆，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。
这样的男人，是全村女人的噩梦。
而王柔，是全村男人的美梦。
她漂亮，温柔，是所有人心中的白月光。
让她嫁给张瘸子，比杀了她还难受。
王柔猛地抬头，不敢置信地看着我。
“姐姐……你……你说什么？”
“你疯了！王静你这个妖女！”我爹第一个跳出来，指着我的鼻子骂，“你妹妹是你亲妹妹！你怎么能这么害她！”
我娘也哭喊着扑上来：“静静，你是不是在山里受了什么刺激？你快醒醒啊！那是你妹妹啊！”
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。
身后，那头黑熊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。
我爹娘吓得立刻闭了嘴，连滚带爬地退了回去。
我看向村长。
“村长，我的话，你没听清吗？”
村长满头大汗，他看看我，又看看我身后那群野兽，牙齿都在打颤。
“听……听清了，山神大人。”
“三天之内，我要看到他们成亲。”
说完，我不再理会众人，径直走向我家的老屋。
野兽们自动散开，守在院子外，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一个村民。
王柔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身后传来。
“姐姐！为什么！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！我到底做错了什么？”
我停下脚步，没有回头。
3
我的归来，让整个王家寨都陷入了恐惧。
我占据了家里最好的那间房，一日三餐，都由我爹娘恭恭敬敬地送到门口。
他们不敢进来，也不敢看我。
王柔被关在柴房里，每天都在哭。
她不明白，那个曾经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姐姐，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狠毒。
第三天，是她出嫁的日子。
没有嫁衣，没有宾客，只有张瘸子带着一脸猥琐的笑，把她从柴房里拖了出来。
王柔披头散发，像个疯子一样挣扎。
“我不嫁！我死也不嫁！”
“王静！你这个毒妇！你不得好死！”
我站在院子里，冷冷地看着这一幕。
张瘸子一巴掌扇在王柔脸上。
“臭娘们，还敢骂山神大人！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！”
王柔被打得嘴角流血，她绝望地看向我。
“姐……救我……”
我笑了。
一年前，我被送进山神庙的那个夜晚，我也曾这样绝望地喊过。
可没有人来救我。
我看着王柔被张瘸子粗暴地拖走，听着她渐渐远去的哭嚎，心里一片平静。
晚上，村长带着几个村民，战战兢兢地来到我的院子外。
“山神大人，我们给您送祭品来了。”
院门打开，他们抬着一头肥硕的猪，还有各种瓜果，放在院子中央。
村长谄媚地笑着：“山神大人，您看……今年风调雨顺，是不是能免了祭祀？”
我们村每年都要选一个女孩祭山神，所有人都怕轮到自家头上。
我看着他。
“祭祀可以免。”
村长和村民们大喜过望。
“但是，”我话锋一转，“我听说，你儿子去年靠着你的关系，贪了给山神爷修庙的不少钱吧？”
村长的笑僵在脸上。
“没……没有的事！山神大人您可别听人胡说！”
我打了个响指。
一只狼叼着一个布包，扔到了村长脚下。
布包散开，里面是几本账本。
村长的脸，瞬间没了血色。
“神，看在眼里。”我淡淡地说。
“你贪的钱，三天之内，十倍奉还，分给全村人。至于你儿子……”
我停顿了一下。
“就让他去山神庙里，替我守庙三年吧。”
村长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地，面如死灰。
山神庙是什么地方，他比谁都清楚。
有去，无回。
4.
村长的儿子被送进了山神庙。
他爹贪的钱，也一分不少地吐了出来，分给了村民。
拿到钱的村民们看我的眼神，从恐惧，多了一丝敬畏。
接下来几天，我处理了村里好几个恶霸。
东头欺男霸女的李二麻子，被我罚去给村里所有孤寡老人挑水三年。
西头偷鸡摸狗的王三，被老虎咬断了一条腿。
过去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的不公，被我一一清算。
村民们开始真心实意地跪拜我，称我为“山神大人”。
他们说，我是来惩恶扬善的真神。
只有我知道，我不是神。
我只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，复仇的恶鬼。
这天，我正在院子里配制草药，这是我在山里跟一位隐居的草药师傅学的。
一个瘦小的身影，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。
是王柔。
她才嫁过去不到半个月，整个人已经脱了相。
脸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，眼神空洞，衣服又脏又破，散发着一股恶臭。
她跪在我面前，抱着我的腿，嚎啕大哭。
“姐，我错了，我真的错了！”
“求求你，救救我！张瘸子他不是人！他天天打我！我快被他打死了！”
“你让我做什么都行，求你让他放过我吧！”
她哭得涕泗横流，没有半点从前村花的样子。
我垂眼扫过她。她像一堆烂泥跪在我脚边。
“当初你把我塞进轿子里献给山神时，有没有想过，你也会有今天？”
王柔身体猛地绷紧。她抬起那张肿胀的脸，双眼通红地盯着我。
“姐，不是的！你听我说，不是你想的那样！”她急切地辩解。
“那是哪样？”我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。“难道你以为我瞎了？
“我……对不起你！可我能怎么办？我也是被逼的啊！”她哭着把责任推给别人。
“被逼的？”我俯下身，捏住她的下巴，“谁逼你了？”
“是……是村长！是他逼我的！”王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，急切地说，“当初抽签，抽中的明明是你！我不想让你去送死，就去求村长，想让他换个人！”
“村长说，除非……除非我答应嫁给他儿子，他才肯帮忙！我没办法，只能答应他！我以为山神庙就是个普通的庙，你在里面待一阵子就能回来！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啊姐姐！”
“我做这一切，都是为了保护你啊！”
周围渐渐围拢了一些看热闹的村民。
他们听着王柔的话，看我的眼神开始变了。
怀疑，不解，甚至还有一丝指责。
“原来是这样啊……”
“这么说，我们都错怪王柔了？”
“她姐姐也太不是东西了，人家为了救她牺牲这么多，她回来还这么害人家！”
议论声越来越大，像一根根针，扎向我。
我看着王柔那张楚楚可怜的脸，心中一片冰冷。
我的好妹妹，你的戏，演得可真好啊。
5
王柔的身体一僵，脸上的悲切出现了一丝裂痕。
“姐……你在说什么？我听不懂……”
“听不懂？”
“你说，是村长逼你的？”
“对！就是他！是他逼我的！”王柔死死抓住这一点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。
周围的村民们又开始窃窃私语。
一道道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。
我没有理会他们，只对着院外喊了一声。
“村长。”
片刻之后，村长连滚爬地跑了进来，一张老脸惨白如纸。
“山……山神大人，您……您叫我？”
他不敢抬头看我，只是跪在地上，身体抖得和筛糠一样。
我指着地上的王柔。
“她说，当初是你逼她，让她用我换她嫁给你儿子，可有此事？”
村长猛地抬头，看了一眼王柔，眼神里全是惊恐。
然后他立刻把头磕在地上，砰砰作响。
“没有！绝对没有啊山神大人！”
“是她！是她主动来找我的！”
村长像是为了撇清自己，把所有事情都倒了出来。
“抽签那天，抽出来的就是您啊！”
“是王柔，她当天晚上就偷偷来找我，说她不愿意看到您去送死。”
“我当时还以为她姐妹情深，谁知道她下一句就说，她从小就喜欢我儿子，想嫁给我儿子！”
“她说，只要我做主，让她嫁给我儿子，她就……她就有办法让您，心甘情愿地替她去山神庙！”
“她说您最疼她，只要她哭一哭，闹一闹，您什么都会答应！”
村长的话，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，狠狠砸在众人心上。
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村民们看王柔的眼神，从同情，变成了鄙夷和恶心。
“天啊，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！”
“为了嫁个好人家，竟然把自己亲姐姐推进火坑！”
“亏我们刚才还同情她！”
王柔的脸，一瞬间血色褪尽。
她疯了一样扑向村长，又抓又打。
“你胡说！你血口喷人！你冤枉我！”
“我没有！我说的句句是实情啊山神大人！”村长抱头鼠窜。
我看着眼前这场闹剧，只觉得无比讽刺。
这就是我曾经豁出性命去保护的妹妹。
我上前一步，一把将王柔从村长身上拽开，扔在地上。
她抬起头，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，再也没有了伪装的柔弱，只剩下怨毒。
“王静！就算是我做的又怎么样！”
“凭什么你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比我好！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！”
“我就是要抢走你的一切！我就是要让你去死！”
“你为什么不死在山里！你为什么还要回来！”
她终于不演了。
我看着她那张因为嫉妒而扭曲的脸。
“因为地狱太冷，我想拉你一起下去。”
我抬起脚，踩在她的手上，慢慢碾磨。
“啊——”
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，王柔发出凄厉的惨叫。
“疼吗？”
我问她。
“我被送进山神庙，被野兽追赶，摔下悬崖，全身骨头断了十几根的时候，比你现在疼一百倍。”
我松开脚，她抱着那只变形的手，在地上打滚。
“张瘸子呢？”我冷冷地问。
人群中，张瘸子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。
“山……山神大人。”
“你的老婆，带回去。”
“再让她跑出来，我就打断你的另一条腿。”
张瘸子一个激灵，脸上露出狞笑。
他冲上去，一把揪住王柔的头发，拖着她就往外走。
“臭娘们！还敢跑！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！”
王柔绝望的哭喊和求饶声再次响起，但这一次，没有一个人同情她。
我看着她被拖走，消失在巷子口。
然后，我转向抖如筛糠的村长。
“还有你。”
“把不属于你家的东西，都吐出来。”
“三天之内，我要看到你家被搬空，所有财物，分给全村最穷的十户人家。”
“做不到，你就代替你儿子，去守山神庙吧。”
村长面如死灰，瘫软在地。
周围的村民，看我的眼神，已经只剩下最纯粹的敬畏和恐惧。
我不再理会任何人，转身回了屋。
从始至终，缩在角落里的我爹娘，一句话都不敢说。
6
村里的风向彻底变了。
再也没人敢在背后议论我的是非。
他们叫我“山神大人”，眼神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。
村长家被搬空了，他和他老婆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，成了村里最穷的人。
那些分到钱财的穷苦人家，每天都来我的院子外磕头，把我当成了活神仙。
李二麻子还在给孤寡老人们挑水，王三断了腿，再也不敢偷东西。
整个王家寨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。
但我知道，这平静之下，隐藏着更大的危机。
山里的那位“草药师傅”，其实是三十年前被送进山神庙的祭品。
她没死，在山里活了下来。
她告诉我，山神庙里供奉的，根本不是什么山神。
那是一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虎妖，它叫自己“山君”。
山君每隔几年，就要吞食一个年轻女孩的血肉和灵魂，来维持它的妖力。
所谓的祭祀，就是一场延续了数百年的血腥投喂。
而我，能活着回来，只是一个意外。
我掉下了悬崖，落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，被那位师傅所救。
她教我认识草药，教我如何用特制的熏香和药粉，来迷惑和驱使野兽。
她说，山君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。
它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，只有在祭祀前后才会苏醒。
而我回来，占据了它的“庙宇”，抢了它的“信徒”，断了它的“祭品”，它迟早会来找我。
师傅在一个月前就过世了。
临终前，她把所有的笔记都交给了我。
“要么杀了它，要么被它吃掉。”
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。
这几天，我一直在院子里，按照笔记上的方子，配制一种特殊的药粉。
一种专门用来对付山君的毒药。
这天夜里，我正在研磨草药，院外的黑熊突然发出一声不安的低吼。
我停下动作，站起身。
一股浓烈的腥风，从深山的方向吹来，带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血气。
村里的狗开始疯狂地吠叫，然后又瞬间安静下去，只剩下呜咽声。
我走到院子门口。
我身后那些猛虎和恶狼，全都伏低了身体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，毛发倒竖。
它们在害怕。
我抬头，看向远处的黑沉沉的山脉。
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，从山脉深处传来。
“吼——！”
那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压，仿佛能撕裂人的灵魂。
整个村子的窗户都在嗡嗡作响。
村民们被惊醒，哭喊声和尖叫声响成一片。
“山神爷发怒了！”
“是真的山神爷啊！”
我清楚，这不是结束。
这只是一个警告。
山君，醒了。
它在告诉我，它要来收回它的一切。
包括我的命。
第二天，村东头的王大伯，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家牛棚里。
他的胸口被掏空了，死状凄惨。
牛棚的墙上，留下了几道巨大的爪印。
村民们彻底陷入了恐慌。
他们聚集在我的院子外，黑压压的一片。
“山神大人！求您救救我们吧！”
“是真的山神爷发怒了！您快想想办法啊！”
他们跪在地上，对我磕头。
我还没开口，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，突然从人群里冲了出来。
是王柔。
她比上次见到时更加凄惨，浑身都是伤，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。
她指着我，用嘶哑的声音尖叫。
“是她！是她这个妖女惹怒了山神爷！”
“她不是什么山神大人！她是个怪物！她抢了山神爷的庙，所以山神爷才会降下惩罚！”
人群瞬间安静下来。
所有人都看着她，又看看我。
王柔脸上露出疯狂的笑意。
“我们不能再拜这个妖女了！我们要把她抓起来，烧死她！把她献给真正的山神爷，才能平息神怒！”
她的话，像一颗火星，点燃了村民们心中早已埋下的恐惧。
“对！她是个妖女！”
“烧死她！烧死她！”
“把她献给山神爷！”
人群开始骚动，一些胆子大的人，捡起了地上的石头和木棍，眼神不善地朝我逼近。
我的爹娘，也混在人群里。
他们看着我，眼神里没有半点亲情，只有恐惧和乞求。
我娘哭着喊：“静静，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，可怜可怜全村人，你就回山神庙去吧！你去跟山神爷认个错啊！”
我爹也说：“你本来就该死在里面！是你自己跑回来的！现在连累了全村人！”
真好。
我的亲人，我的同乡，再一次，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我。
7.
人群一步步向我逼近。
他们脸上的恐惧，已经转变成了狰狞。
只要能活下去，他们可以把任何人推出去当替死鬼。
就像一年前那样。
我身后的野兽们发出愤怒的咆哮，龇着牙，挡在我身前。
“上啊！她就一个人！”
“打死那些畜生！抓住那个妖女！”
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。
一个村民壮着胆子，把手里的石头朝我扔了过来。
石头砸在黑熊的身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这一下，彻底激怒了兽群。
黑熊人立而起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，一巴掌就把那个村民扇飞了出去。
猛虎和恶狼也冲进了人群。
惨叫声，哭喊声，瞬间响彻整个院子。
村民们哪里是这些猛兽的对手，顷刻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，鲜血染红了地面。
王柔吓得连滚带爬，躲在人群后面，还在声嘶力竭地煽动着。
“大家不要怕！我们人多！杀了她！山神爷会保佑我们的！”
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幕。
就在这时，那股浓烈的腥风，再一次席卷而来。
比上一次更加强烈，更加狂暴。
所有正在撕咬的野兽，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，齐齐停下了动作。
它们调转方向，朝着村口，发出不安的低吼。
村民们也感觉到了什么，停止了哭嚎，惊恐地望向同一个方向。
大地在轻微地颤动。
一个巨大无比的阴影，出现在村口的百年老槐树下。
那是一头老虎。
一头体型大到超乎想象的斑斓猛虎。
它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头老虎都要大，简直像一头史前巨兽。
它的皮毛是暗金色的，在血红色的天幕下，闪烁着不祥的光。
最诡异的，是它的眼睛。
那不是野兽的眼睛。
那是一双充满了邪恶、智慧和无尽沧桑的眼睛。
它就那么静静地站着，一股恐怖的威压便笼罩了整个村子。
所有人都无法呼吸，双腿发软，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。
连我身边的那些猛兽，也全都匍匐在地，身体瑟瑟发抖。
这是源自血脉深处的压制。
山君。
它亲自来了。
王柔看到山君，先是一愣，随即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。
她从人群里爬了出来，跪行到山君的面前，不停地磕头。
“山神爷！您终于来了！”
“山神爷，我才是您最忠诚的信徒啊！是那个妖女，是王静！她偷了您的神力，霸占了您的庙宇！您快杀了她！”
她指着我，满脸的谄媚和恶毒。
山君低下它巨大的头颅，冰冷的目光落在王柔身上。
然后，一个低沉、苍老、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声音，在每个人脑海里响起。
“你，就是那个跟我做交易的娃娃？”
王柔一愣。
“山神爷，您……您说什么？”
山君的声音里，带着一丝玩味，和毫不掩饰的嘲弄。
“你当初在祭坛许愿，用你姐姐的灵魂，换取你一生的荣华富贵。”
“你向我保证，你的姐姐，是这个村子里最纯洁、最美丽的女孩。”
“可你，说谎了。”
山君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。
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王柔。
王柔的脸，瞬间惨白如鬼。
“不……不是的……我没有……”
“你撒了谎。”山君的声音冷了下来，“你只是个嫉妒成性的废物，你的灵魂又脏又臭。”
“而我最讨厌的，就是欺骗。”
“不过……”
山君的目光，越过王柔，落在了我的身上。
那双非人的眼眸里，闪过一丝贪婪。
“你的姐姐，她的灵魂，确实很美味。”
“只可惜，让她跑了。”
“现在，我的新娘回来了，我也不需要你这个肮脏的祭品了。”
山君的嘴里，发出了一个奇怪的音节。
周围的村民，突然眼神变得呆滞，像是被控制了一样，齐刷刷地站了起来。
他们转过身，面无表情地朝着王柔走去。
王柔吓得魂飞魄散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要干什么！别过来！”
她想跑，却被几个村民死死按住。
“不！不要！”
“姐！姐姐救我！我错了！我知道错了！”
她终于想起了我，向我发出绝望的求救。
“姐！我们是亲姐妹啊！你不能见死不救！”
我站在原地，一动不动。
面无表情地看着她。
山君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带着一丝戏谑。
“吃了她。”
那几个村民，像是得到了命令的野兽，张开嘴，朝着王柔的身体，狠狠地咬了下去！
“啊——！”
撕心裂肺的惨叫声，响彻了整个王家寨。
鲜血，瞬间喷涌而出。
8
王柔的惨叫声，是我听过最动听的音乐。
那些被山君控制的村民，变成了最凶残的野兽。
他们大口啃食她的血肉，像是在吃什么美味的大餐一样。
王柔的身体，就在我的眼前，被一点点地分食殆尽。
她那双怨毒的眼睛，死死地盯着我，直到最后一刻，才失去了光彩。
鲜血和内脏流了一地。
那几个吃人的村民，嘴角挂着血丝，眼神依然空洞。
我爹娘也在其中。
他们也在啃食王柔的血肉。
我的父亲，我的母亲，我的妹妹。
这一家人，可真整齐。
山君欣赏完了这场血腥的盛宴，才慢悠悠地将目光重新投向我。
“现在，轮到你了，我的新娘。”
它的声音里充满了志在必得。
“回到我的庙里，成为我的一部分，我可以让你拥有无尽的生命。”
我看着它，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。
“你杀了这么多人，只是为了吃掉她们？”
“吃？”
山君发出一声低沉的笑。
“不，我是在享用。她们的恐惧，她们的绝望，她们纯洁的灵魂，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佳肴。”
“几百年了，你们王家寨的人，把我当神一样供奉，源源不断地为我提供食物。”
“而你，是第一个敢反抗我的祭品。”
它向前踏出一步，整个地面都在震动。
“现在，你是自己走过来，还是让我亲自动手？”
我从怀里，掏出了那包早已准备好的药粉。
“我选第三个。”
我将手里的药粉，猛地朝它撒了过去。
“杀了你。”
山君显然没料到我敢反抗，巨大的头颅一偏，想要躲开。
但已经晚了。
黑色的药粉，在空中散开，沾染在了它的皮毛上。
“滋啦——”
一阵白烟冒起，伴随着皮肉烧焦的恶臭。
山君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。
“吼！”
它被药粉沾染的地方，皮毛迅速脱落，血肉模糊。
“你竟敢伤我！”
山君彻底暴怒了。
它张开血盆大口，朝着我猛扑过来。
我身边的黑熊和猛虎，克服了血脉的恐惧，咆哮着迎了上去。
但它们在山君面前，就像是孩童一般弱小。
黑熊被山君一爪子拍碎了脑袋。
两只猛虎，被它一口一个，咬断了脖子。
鲜血染红了我的眼睛。
这些陪伴了我一年的伙伴，就这样死在了我的面前。
山君踩着它们的尸体，一步步向我走来。
“没用的，在这座山里，我就是神。”
“你和那些愚蠢的村民一样，都将成为我的腹中餐。”
它身后，那些被控制的村民，包括我的父母，都眼神空洞地朝我围了过来。
我看着他们麻木的脸，心里一片冰冷。
我没有再后退。
我从腿上，拔出了一把用兽骨磨成的匕首。
这是师傅留给我最后的东西。
匕首上，浸泡了各种剧毒。
见血封喉。
山君巨大的身影，已经笼罩了我。
腥臭的狂风，扑面而来。
我能看到它嘴里锋利的牙齿，能闻到它喉咙深处的血腥味。
就在它张口咬向我头颅的瞬间。
我用尽全身的力气，将那把骨刃，狠狠地捅进了它没有皮毛保护的下颚！
“噗嗤！”
利刃入肉的声音。
山君的动作，停住了。
它巨大的身体，僵硬在半空中。
那双邪恶的眼睛里，第一次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。
它想咆哮，却只能发出“嗬嗬”的漏风声。
黑色的毒血，从它的伤口处，疯狂地涌出。
它的力量，在飞速地流逝。
那些被控制的村民，眼神恢复了清明。
当他们看清眼前的一切，看清地上王柔的残骸，看清自己满嘴的鲜血时，所有人都发出了崩溃的尖叫。
我爹娘也醒了。
他们看着我，看着我手里插在山君下颚的匕首，吓得瘫倒在地。
“妖……妖女……”
山君庞大的身躯，轰然倒塌。
它死了。
这个统治了王家寨数百年的噩梦，终于结束了。
我浑身是血，站在它的尸体旁边，胸口剧烈地起伏。
活下来了。
我终于，活下来了。
所有村民都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我，惊恐地向后退去。
我没有理他们。
我走到我爹娘面前。
他们抖得更厉害了。
“静……静静，我们……我们是被控制的……我们不是故意的……”我娘哭着辩解。
我一脚踹在她心口。
她飞出去，撞在墙上，吐出一口血，昏死过去。
我爹想跑，被我一把抓住头发，拖了回来。
我将那把沾满虎血和毒液的骨刃，架在他的脖子上。
“现在，轮到你们了。”
他吓得屁滚尿流，一股骚臭味传来。
“不！不要杀我！我是你爹啊！”
“爹？”
我看着他这张惊恐万状的脸。
“把我推向深渊的时候，你怎么不说你是我爹？”
我手起，刀落。
一颗人头滚落在地。
温热的血，溅了我满脸。
周围的村民，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叫，四散奔逃。
我没有去追。
我扔掉手里的骨刃，看着满地的狼藉和尸体。
这个生我养我的村子，如今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。
而我，亲手缔造了这一切。
幸存的恶狼走到我身边，用头蹭了蹭我的手。
我转过身，不再看身后的地狱。
一步一步，带着我最后的伙伴，重新走回了那片属于我的深山。
从此，王家寨再无山神。
也再无王静。